子曰：
“巧言令色，
鲜矣仁！”
——《学而》篇第三章

[译文]
孔子说：
“花言巧语，
一幅和气善良的脸色，
这样的人，
很少有仁德的。”
读《论语》有很多遍了，唯独对这句话，多年以来，一直不能发自内心地认同。为什么能说会道、温和可亲的，就很少有好人？
说实话，在生活中，我自认为也在那种能说会道、温和可亲的人之列。我的口才是公认的，我也一直努力做到温和可亲，按照大多数对《论语》的注释和翻译，我应该属于“鲜矣仁”范围。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我虽然“巧言令色”，但品质不坏。换言之，如果按这个标准去衡量，世界各国的外交官们，恐怕也很难找到一个好人。
那么，是不是孔老夫子说错了呢，应该怎样理解这句话呢？
我想，从相对的意义上来说，孔子这句话并不错。真理从来没有绝对的，这句话也是相对的真理。
首先，我们要考虑孔子说这句话社会背景。在孔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中国处于春秋和战国之交，是典型的农耕社会。人们交往的对象主要是家族、宗族中的熟人，人与人之间是知根知底的，人际关系也是稳定的。因此，相互之间不需要太多的客套，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就可以了——谁不知道谁呢？在这种大环境中，如果一个人突然变得客气、变得亲热，怎么不让人认为别有用心呢？让我们试想一下，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一共只有十几户人家，鸡狗之声相闻，人们都在默默地交往，默默地互相帮助——不需要谁来请求，也不需要谁来报答，却突然有一个人，忽然对人亲热起来，让人感到意外，让人感到浑身不自在，人们怎么能不多想呢？
其次，我们要知道，孔子并不认为说话可以不讲方式，他说过：“质而无文则野”，只讲内容不讲形式，就是粗野。“质而无文，行之不远”，没有良好的形式，你所说的话不会被人们记住，更不会被传扬。所以，君子要做到“文质彬彬”。
再次，我认为，孔子是在以这种耸人视听的方式，来强调这样一个道理：观察一个人，要重视内心，而不是重视语言。进而“强调仁不是某种外在的华丽，指出外在的容色和语言应该服从于内在心灵的塑造”（李泽厚：《论语今读》29页）。
随着人们交际范围的扩大，“巧言令色，鲜矣仁”这句话已经不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我们可以从这句话中得到的教益是：如果你所熟悉的一个人，突然一反常态地对你亲热起来，那么，你要警惕——他为什么要这样，他有什么目的？
总之一句话，观察一个人，目光不要停留在语言上面，而要指向他内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