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和友人进行了一次长谈，感慨颇多，趁着余念未去，整理一下思路，做个记录。
我问友人，何故东西方政治社会走向差距如此之大，西方走向民主，东方却是专制极权。友人回答，这和“自治有关”。西方是真正的分而自治，封建是真正的封建。中国早期也“封建”过，如汉初设藩王，汉武帝削藩以后，“封建”不再名副其实，中央极权政体形成，延续到现在。
我先从思维方式着手，从轴心时代说起。学者说，古希腊苏氏亚氏柏氏等与中国的孔孟差不多处于同一个时代，被后世称作轴心时代。同样是被后人尊崇的思想家哲学家，我认为古希腊的思想家与中国的相比，有一个最大的差异，用我的话说，就是“想象能力丰富”。不仅仅是思想家，西方人与东方人最大的差异，在我看来，也是“想象能力”的问题。
有一个很著名的希腊故事，叫做安提戈涅的天条。大意如下：安提戈涅的哥哥作为“叛军”战死沙场，按照希腊法律是不能被安葬的。安提戈涅拾回了哥哥的尸体并且安葬了，在国王面前她是这么说的：不错，按照法律我不得安葬我哥哥，但是在我心中，有一个比国家法律更至高无上的法，那就是神的法。
这种“神的法”，就是我们现在所谓自然法的前身。这种法，其实就是一种精神信条。古罗马法学家西塞罗认为有一种万民法，适用于不同国家不同时代的所有人。因为“人性”是相通的，都是为了追其正义、自由、善等等。
在中国，也有“万世”之说，那就是帝王的“万世之业”。连远离庙堂理应自由自在的江湖中，也有“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之说。
可见，东方人是极其的“务实”。孔孟的“哲学”，并不同于西方的哲学，孔孟的哲学是对于世俗世界的安排，仅仅涉及经验的世界，并不指向超验的对象。中国人可谓是从一而终的“务实”。
“天赋人权”这个词，可以说是完全由人主观创造出来的，因为在经验的世界里，在你肉眼所能看到的世界里，人生而就是不平等的，比如智力、容貌、体力的不平等。所以按照中国人务实的思维，“天赋人权”一定是一个无法去理解的词语。在经验的世界里面，“平等”是无法去证明的，没有你肉眼所能看到的证据去证明它。
西方启蒙运动以来的思想潮流，我想追溯根源归根结底得找上他们心中那个“神的法”。比如，小说《简爱》里有一段经典对话，简爱对罗切斯特说（大意）：虽然我没有美丽的容貌，没有巨额的财富，但是当我们穿越坟墓站在上帝面前时，我们是平等的！
“约”在基督教教义里是极其重要的。如在法庭上手按圣经在上帝面前起誓，结婚时在牧师面前起誓，这种约定对一个真正的基督徒来说，是十分有效果的。我想那些在上帝面前发过誓要忠诚爱护配偶的男人，“包二奶”的情况应该不如中国男人猖獗。至于像克林顿总统因为拉链门事件闹上法庭影响仕途那样的事，在中国这个男权社会里，应该是不会出现的。
如此说来果然是中国国情了。这就好比，一个人身体发育成熟，但精神并未成熟一样。或者说，是外面搭个空架子，内里并无货。西方政体国体的发展，是有超验思想在先的。我们并没有，却也弄了个民主，弄了个宪法在里头，搭个架子在外头。但是这个架子，确实是必须搭出来给人看的。而里头的货究竟如何，也许大部分的中国人都不甚在意。
法学界曾有学者讨论，根据中国的“国情”，我们就不要在先的超验精神了，只谈规则，只要人人遵从规则，就行了。
要中国人遵从规则，除非上面给你压力，然而还有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说，到头来依旧还是一个人情社会。哪一个务实的中国有权者，肯放弃它？中国人信奉的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还有人反复提及体制改革体制改革。我还是那句话，对务实的中国人来说，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权位在前，人人都是争先恐后往前挤的，有几个退缩？若你吃的蛋糕大，最好也能分我一杯羹。至于什么“神的法”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闻所未闻的。

080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