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看我了!

你终于来看我了!

救助散文2025-12-19 19:53:30
甲午年九月十七日清晨,我放纵地嘶哭,流淌着分不清是幸福还是悲痛的泪水。为了留住那片刻的真实,我一边啕哭一边拿起照相机自拍。是的,以后只要看见这照片中我撕裂破碎的脸容,我便不会对这次相见的真实性存有怀疑
甲午年九月十七日清晨,我放纵地嘶哭,流淌着分不清是幸福还是悲痛的泪水。
为了留住那片刻的真实,我一边啕哭一边拿起照相机自拍。是的,以后只要看见这照片中我撕裂破碎的脸容,我便不会对这次相见的真实性存有怀疑。以前我们每次相聚,我总是要用录音机记录我们的每一呼吸每一声息。你总是微笑着拍我的头颅,说我像国民党特务。我年龄太小,脑中并无“国民党特务”这个概念。与其说我是敏感地预知岁月终会掩埋我们的一切,不如说我的血液里总是涌动着屠格涅夫的诗句:
“留住!我现在看你是什么样子——你就按这个样子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你说当你死后,我就可以写我与你的故事。我说到那时什么都记不得了。你笑声朗朗,说:“怎么可能记不住?傻孩子!”

一晃已是七年。
你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已老至步履蹒跚。我从未见过你如此苍老臃肿的模样。我坚信于如果我们从未分开你就永远不会老。如今,你老了,老成这个样子,让我惊讶。更让我惊讶的是,你竟然是直接从大门光明正大地走进我的办公室的!是的,光明正大!从前,你这个曾经的地下党员总是怕被人认出,所以在公众场合,我们从来不曾亲密地拖手。我总是悠悠地走在你的背后,当你第N次转身回望,依然能看见我灿如桃花。如今,你竟然光明正大地走进我的办公室来,让我的脸刹那飞红,甚至发烫。
因为有同事在,我没能及时地扑入你的怀中。待我醒过神来,你已躺在书架上。你的头横在书架最底部的一格,身子则倒立着,腿脚高高地挂起。你从未有过这样的姿态。喜欢这样子的是我。平时我就喜欢这样躺着,高抬起双脚,动来动去,甚至舞蹈。色中的莲花,是无明的诱惑,还是缘的盛开?不知道,也从来不想。看见你也这样子,我感到亲切而无惊讶,仿佛你从来这样。
我蹲下来问道:“你还知道来看我呀?感觉怎么样?”
你没有睁开眼睛,却是心满意足地说道:“非常亲切!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我禁不住要靠近你亲吻你。你仍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当我靠近,我便又一次闻到你充满蓬勃生机的浓郁的体味。在仿佛要耗尽整个生命的深切有力的亲吻之前,我闻到了你的体味。一轮红日升起之际,林中群鸟正在扑散着晨雾裹绕着的梦境,无数的生命沐浴在阳光中。十台割草机同时工作,草香洋溢弥漫,千千万万的小蜜蜂在飞转……隐约中,昭苏大草原从天而降的汗血马万里奔腾而来……

我们就这样消消停停地走着。我们在说些什么,已不再重要。我们就这样相依相扶,走吧走吧,向着天的尽头。
可是,一会是忘记拿穿的衣服,一会是忘记拿吃的药。我们就这样消消停停,总是走不出我所在的厂区。
无疑,你已是重度老年痴呆了。你凝聚着生命最后的那一口气来到了我的身边。你是否在以生命最后的气息来给我承诺,你要光明地向我表达你的爱恋。
还需要说些什么?如果可以,就这样相依相扶,走向天的尽头。

当我第N次回去拿衣服走出厂门的时候,我看见人们自觉地默默地围成两个大圆圈向着你跪拜。人越来越多。我意识到你是死了,呼吸停止了,哀思的仪式在你死的那一刻便开始了。悲痛锁住我的脚步。看吧,你瞒了一世,最终却是死在我的厂门口外……这样不相当于向全世界公布了我们的恋情了吗?狗仔队会怎么写?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誓死不分开……
在泪水喷涌而出的刹那,我从梦中醒来。我清醒于一年前你已去世,所以禁不住地大声嘶哭。
整整一年,你去了那里?为什么迟迟不入我的梦乡?你去了那里?为什么弃下我孤独地在这苍茫的尘世?我拼命锤打着你,也就是我自己的胸膛。

2014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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