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过去的故事
自从三年级下学期,我就很少看到C了。他的热情总是一阵一阵的,极有规律。始于炽,终于竭。这在整个高中生涯都有体现。比如上学期比下学期强烈,学期初比学期末强烈。说实话,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突
自从三年级下学期,我就很少看到C了。他的热情总是一阵一阵的,极有规律。始于炽,终于竭。这在整个高中生涯都有体现。比如上学期比下学期强烈,学期初比学期末强烈。说实话,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突然之间就被拽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我手足无措,表情僵硬,却要故作镇定地从他身边走过去。有时候我不是一个人,旁边跟着一两个女同学,这就更是个挑战了,因为我必须保持谈笑风生的状态,又难以克制地佯装漫不经心地向他那个方向瞟两眼。有时在这心神不定中一些没有逻辑的话就脱口而出,弄得同伴疑惑又惊奇,我又只好费尽心思地东拉西扯来圆这些混话。
因此,以此而言,毕业对我来说是个解脱。我终于不用再过那种心惊胆战、自卑自怜的日子了。不用整天呆在教室里害怕一出去就会碰到他。不用一放学就早早冲回家。有关他的一切从我的世界里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反正自从高考前半个月我把书搬回家自学就再没见过他。而且我敢断定,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高中,我们永远也不会碰面。我们本来就是生活在不同圈子里的人,生活没有交轨处,而现在,这唯一的纽带断了,我们重回各自的世界,一切又恢复本应有的状态。
可是在这场解脱当中,我并没有收获之前想象的轻松、平静、自在潇洒。反而时常觉得沉重、压抑、透不过气来。站在阳台上,我很想狂呼大喊,直叫道附近十里以内的屋瓦砖块纷纷跌落,直到里面的屋梁裸露像废墟;走在大街上,会无端地火气上涌,很想狠狠地跺几脚,直弄得地动山摇,再来一场洪流扑天盖地将一切席卷而去。
但是我什么也不能做。我胆怯、害怕,不愿被人看做异类。我只能默默地走在人行道上希望无人注意。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只能做一个台下人物,这种信念在我心里根深蒂固,伴随着我的成长。
在暴力的宣泄得不到实践之后,我发现心里掺杂的感情已经酿成了难消的苦水,在胃里游荡来游荡去,却无法化作眼泪。我的痛苦更添了一分。在暑假漫长又乏味的白日里,当所有的电视节目都变得无聊得令人发厌之后,我就常常独自骑车到大坝脚下的小树林,林子寂静又阴凉,下午的阳光散漫地在地上投下树叶斑驳的影子。这么多年,这片林子始终是我的常去之地。它是个散步、排遣孤寂的好地方。走在林中小径上,空气中弥漫着树叶和泥土的气息。风过处,满林沙沙作响,一股凉意袭来,仿佛穿过了全身的毛孔,浸得心里满是冰凉的忧郁。我该走了。
回到家中,打开门,觉得家里更加阴暗、死气沉沉。于是我只愿在阳台上搬张小高凳,坐着边看本闲书,边望望西边那轮红日,又大又圆,红得无比纯粹,像个绚丽的奇迹。我痴痴地看着,这是夕阳。我不自觉地又想起C来,他的名字容易让人联想起朝阳。
C,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是在七月份的一个傍晚。高考结束后一个多月。我站在学校外面的公布栏前。长长的公布栏上爬满了密密的汉字。名字、学校、班级。我的名字在第二张。他的……凭我的所知,完全没有理由怀疑是在第一张。果然,前几列几乎被他们班的成员包干了——那个令全年级其他19个班级为之侧目的班级。C,在差不多第三列的上头,他的名字赫然闯入我的眼界,我的心头一震,仿佛是在许多年后一个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那一刻的震撼永远地定格了。
我下意识地转动一下眼珠,“北京邮电大学”这几个字安详地卧在名字旁边。
“这是什么学校?”我漫不经心地问哥哥。其实清楚地知道是这自己的无知促成了这种表面的傲慢。即使是对大学一无所知的人光从排名顺序也看得出这是个有名头的学校,远远在我的之上。
“啊,你不知道?北邮啊,很好的。在北京三环以内,全国有名的大学。”
哦。我点点头。就很快地将目光移到别处。
三环、北京、邮电,这几个从来都与我无关的词汇以一种奇怪又僵硬的姿态生生地刺痛了我。公告栏上的距离似乎被无限地拉长,不仅仅是武汉与北京的距离,而是地球与银河系以外一个星球的距离。他成了一个不实际的存在。我舒了口气。一颗心重重地沉到水底,再也懒待上爬。
我沿着长长又幽深的时间走廊往回奔跑。无数个明亮又生动的画景晃过眼帘。炎夏烈日底下C在操场上行走的疲惫身形。秋天阴暗的清晨他在校门外小店门口笑吟吟的看着我的明亮眼睛。冬日萧瑟的梧桐树下他优雅地站立温暖的目光。急匆匆地穿梭于学校停车处时不经意地回头瞥见他的干净的白衬衣在风中飘动。元旦节的夜晚空旷的篮球场上他孤单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在那个不到100顷的校园里有关他的回忆装载了我的大半个高中生涯并且成为日后那些安稳日子里不断萦绕于脑际没有办法切除掉的生命的一部分。
有时候我会恨起上天来。如果不是他的不当安排,我就不会遇见C。我没见过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或者,从根本上来说,我的生活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常常想,假如当初我中考发挥得好的话,假如我没考好于是顺了母亲的意愿进了市里的普中,假如一开始我被分到3班、4班或是其他18个班级中任何一个,假如那天中午我没有在那个时候跑到教室,那么,我是不是和现在很不一样。我是不是会跟着要好的女伴课间十分钟在几层楼里乱跑,是不是会坦然接受周围哪个男生的示意而为高中增添几段可供回忆的罗曼史?几年之后,当我跻身于人流之中,是不是将看不见自己那张变得老练、世故的面孔?
可是上天的心意谁也无法猜透。在那个酷热难消的暑假里,有谁会期望一个人正在向你走近,好奇地睁大双眼注视着你?而你并不知道,从此,你再也脱离不开这双梦魇般的眼睛。
2003年的夏天,我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没有考上省重点,过了两个月,我再次违背母亲的意愿,进了市重点。我接过通知书,望着这所想也没想过要进去的学校,感到一阵陌生和恐惧,也许我的悲剧高中是一种注定。
果然,高一就很不顺畅。期末考试结束后,真是身心俱疲。无情的校领导偏偏要我们补一个月的课。我实在是厌恶已极,于是申请中午在家休息——总之是利用一切机会减短在校时间。我是个喜欢逃避的人。
在那个骄阳似火的中午,街道上寥寥无人。空气里浮动着灼人的热量。我疲惫地骑过几条苍白晃眼的水泥路,来到学校。
校园里一片寂静。似乎一切都陷入了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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