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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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辞小说2025-10-17 17:43:26
牛胜利蹲在村头的一块玉米地里,跳出血筋的脖子抻向躲躲闪闪的天空,红着脸从嗓底发出一声惨叫,啊——,才挤出几滴尿。这样痛苦的表情已经跟随他一年了。一年前的那天,也是晚霞斑斑,那是他读小学的第一个年头。学
牛胜利蹲在村头的一块玉米地里,跳出血筋的脖子抻向躲躲闪闪的天空,红着脸从嗓底发出一声惨叫,啊——,才挤出几滴尿。
这样痛苦的表情已经跟随他一年了。一年前的那天,也是晚霞斑斑,那是他读小学的第一个年头。学校被安静的拥在夕阳的怀里,只有一间教室里还透着蜡烛的影子。听说,女教师带领全班同学秉烛开批斗大会,批斗一个叫牛胜利的人,因为他在白天的公开课上公开指出了女教师不小心讲错的一个问题。听说,因为他,女教师没评上先进,班级没评上优秀。还听说,女教师把他的裤子扒了,让全班同学取笑他屁股上左右对称的红色胎记。女教师还说,这红色胎记注定了他一辈子没出息,随口,吐了一口唾沫。
从此,牛胜利没有踏进学校一步。
从此,他蹲在厕所里的时间从未少于半个小时。
哞——,牛胜利顺着地垄沟一眼瞅见了在地头啃草的牛,紧接着,是一注淡黄色的牛尿,然后又是一堆冒着热气的牛粪。都说,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牛胜利这样想着,也终于松了口气,这一个小时没白蹲。
胖墩——,一个女人扯破嗓子喊着。
牛胜利来不及擦屁股,提上裤子,一溜烟的消失在牛的视线里。
胖墩,就是牛胜利。这两个名字来的都很偶然。
胖墩妈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肥婆,大象腿,水桶腰,还有肥硕、滚圆的屁股,和着步子一起微颤的胸脯,让男人们望而止步。怀牛胜利那阵子,她像个球似的在地里滚来爬去,晚上也不闲着在炕上滚来爬去,时不时的再嗷嗷叫两声,惹得门口的老狗也春意缱绻的娇喘两声。生牛胜利那阵子,接生婆急得花布衫都浸透了,那家伙说什么也不愿出来。胖墩妈像是头被抹脖的年猪似的大汗淋漓的叫着,紧接着是一声婴儿长长的啼哭。
听说生出来的是个小子,胖墩爷扔下手里的粪叉,文绉绉地咧嘴道,胜利了,嘿嘿,露出满口零乱的黑玉米豆牙。胖墩爸在胖墩爷的指示下,毕恭毕敬的给神仙祖宗上香,虔诚的谢祖宗给了他们一个“牛胜利”。说完,“咣咣”地连磕仨响头。
接生婆说,牛胜利头大,胎位不正,“坐生”娘俩都平安的真够福分。胖产妇瞥一眼身旁的胖小子,随口叫了一声“胖墩”。接生婆挤弄着眼睛附和说,这孩子好养活,一定有福气,好像这孩子是她生的。可偏偏这个牛胜利不争气,越长越瘦。
十多年过去了,胖墩妈像不认识牛胜利这个人似的,一直喊着胖墩不撒口,即使胖墩是个“小萝卜头”。
牛胜利绕过一片火红的高粱地,穿过一片浓密的果树林子,在门口鸡鸭鹅的欢呼声中,一头拱进门里。
胖墩妈和胖墩爸吵得耳红脖粗。胖墩妈说胖墩爸吃饱了撑得要买房子,现在没有钱。胖墩爸说,都是亲戚,慢慢还。牛胜利木木的站在门槛上,想到一场灾祸就要降临。果不其然,胖墩妈喘着粗气,一把将“小萝卜头”拎到自己身边,像是有了羽林军,挑衅似的让胖墩爸把所有的钱都找出来。牛胜利看着父亲瘦削的身材爬出木箱进衣柜,钻出鸡窝钻狗窝,就要拿出铁锹挖地三尺掘出,心里嘿嘿地笑个不停。牛胜利呵呵的对母亲说,家里的钱都是你藏的,连小偷都休想找到一分。胖墩妈从嗓眼里抽出一口唾沫,“啪”,粘在地上,忿忿地说他们爷俩是一路货色。
晚上,胖墩爸没有吃饭,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拉着《二泉映月》。
牛胜利左耳听母亲嚼咸菜的声音,右耳听母亲列举父亲的历史罪名。
第二天,牛胜利还在梦里打着滚撵兔子,就听见院子里的说话声。母亲说买凤姑的房子她放心,至少不会比别的家要价高。凤姑说这就是亲戚。
凤姑是村里唯一能打针看病的人,是胖墩爸的亲姑姑,只比胖墩爸大两岁,看起来就像胖墩爸的姐。她留着荷叶头,总是带着粉色发卡,穿着黑色体形裤。地里干活的妇女们总会飞过去一些个说不好是嫉妒还是瞧不起的眼神,总会在黑体形裤后嚼舌头根子,一旦哪天不得不翘着屁股趴在黑体形裤的针头下时又都变成温顺的绵羊。男人们不讨厌生病,但却深恶痛绝那支迅雷威猛的针头,却又迫不及待的渴望凤姑那双白嫩绵柔的小手揉着棉球下的屁股。凤姑的丈夫,牛广财,是村里唯一的兽医。胖墩爷生前常说,村里很多人都应该去看兽医。凤姑和凤姑丈夫笑眯眯的频频点头。
村里人都知道,凤姑曾是三个丫头的妈,生完一个送走一个,至于送到哪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求各路神仙帮忙。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儿子。牛胜利常畏在热炕头上想,幸好自己是个带把的,不然没准和猫儿们在哪国流浪。
凤姑家是村里第一户买电视的人家,它远不只是一个铁匣子,更不只是一个录音机。刚开始,来看病的人总是要磨蹭一会儿,等着看电视,后来,索性不打针不买药,只为看一会儿《上海滩》。天好的时候,牛广财索性把这个希奇的宝贝抱到院子里,干脆放场露天电影。牛胜利也摊上过这样的便宜。他几辈子都忘不了许文强的黑帽子,黑大衣还有黑皮鞋。从那以后,他就周期性的提醒母亲给他买黑皮鞋。
胖墩妈爬进院子里的萝卜窖子里,一个个把萝卜仍出来,在里面来回走着,在一个地方停住脚步,扒开很厚一层的土,露出一块鲜红色的方砖,拿开,是一块长方形的木板,再拿开,露出一个罐头瓶子。胖墩妈探出头见四周没人,捧出罐头瓶子拼了命似的往家里跑。
罐头瓶子里是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是一个报纸团,报纸团里裹着十张带着泥土味的百元人民币。牛胜利屏住呼吸,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胖墩爸深深的把头埋下去说,还差八千。胖墩妈说,她明天去借。胖墩妈又说,后天赶集,卖鸡蛋还有钱。
那十张带着泥土味的百元人民币也得归功于院子里那十只母鸡和已过逝的母鸡们。打六岁起,牛胜利就蹲在鸡栅栏里守候母鸡们下蛋。牛胜利依次排查趴在窝里的鸡们。一旦发现有下蛋迹象的目标,牛胜利蹑手蹑脚的把手移到鸡屁股下方,刚下的蛋沉甸甸的,热气腾腾的顺着鸡屁股掉在他的手上。牛胜利高兴的想,母鸡拉出的每个蛋都是一块泡泡糖。这是母亲对他的承诺,可坚守岗位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一块泡泡糖。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时间久了,母鸡们摸透了牛胜利的心思,顺着鸡屁股掉在牛胜利手上的也有热气腾腾的鸡屎。
牛胜利的大舅是镇里机械厂的厂长,二舅是厂里的会计,三舅是开小卖店的,老舅是镇里中学的体育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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