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做奴隶,不做奴才
前些日子照顾病危母亲,想起了离世父亲。父亲是工人,生前常对看不顺眼的人或事拍案而起:你们这样作不对。你们官僚主义。你们损害了工人利益。比起父亲,我萎缩许多,对身边发生诸多不合理现象每每采克制态度。这
前些日子照顾病危母亲,想起了离世父亲。父亲是工人,生前常对看不顺眼的人或事拍案而起:你们这样作不对。你们官僚主义。你们损害了工人利益。比起父亲,我萎缩许多,对身边发生诸多不合理现象每每采克制态度。这倒不是多读几年书沾上文人习气,而是环境使然。软骨病与吃饭问题密切相关的。《劳动法》颁布多年,节假日加班不给或少给加班费、任意延长劳动时间者比比皆是,不能怪工人不懂维权,问题关键在于维权招致更严重后果时谁为工人撑腰。
中国传统上是一个集权制国家,有时上强下弱,有时下强上弱,不管哪种情况,老百姓都少说话的份儿。文明进步,现在总算好了些,可很多单位还是当官的一切说了算,工人只是陪衬,批评权是执政者高兴时随意赏赐的应景点缀,敢傻动真格,随时小鞋伺候你。如此环境,“忍受”是老百姓“活着”的不二选择。
趋利避害为人之天性。不被逼无路,谁也不会轻易上梁山,它是一种利益的比较和选择,也是人自我保护本能。遇强则弱、遇弱则强,这种本能虽在我们阿Q老兄那里发挥到极致,却非其独有。剥掉民族服装,阿Q是世界公民;去掉时代色彩,阿Q是新新人类;君若不信,试看满大街歧视河南人者,哪个不是阿Q见到小D时的那副鄙夷嘴脸。
凡事有两种说法,这种本能,往好里褒,叫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换种说法,一个字,奴。它并不是解释的矛盾,而是人自身之矛盾。每个人身上都有奴性种子,它可以往高雅处发展,也可以向下流堕落。
奴有奴隶,也有奴才。列宁一篇文章中对此分得很清楚,不意识到自己的奴隶地位而过着默默无闻浑浑噩噩生活的是奴隶,津津乐道赞赏美妙的奴隶生活并对和善的好心的主人感激不尽的是奴才。奴才也分等级,《红楼梦》里有个贴身丫环,对偶尔给其主子倒水的新来小丫环大发雷霆,大概是觉得能直接侍候主子是一种荣耀吧。清朝大臣们,也很以当皇上奴才为荣。虽其中有好官清官,但在镇压奴隶反抗时,确实是尽奴才之责的。
判断奴才标准有两条:一是自愿,二是害人。害人有直接行动的,也有语言害人的。后者又叫骗人。老百姓看不起病,他说医疗收费不算高;老百姓为子女上学发愁,他说上不起大学是因为学费太低;老百姓住房困难,他说两套住宅的时代即将到来。还有什么只有富人得到保护穷人才可能变富啦、官员是改革中受损最大的利益集团啦、所有人都是改革受益者啦、中国农民5千年来从未这么好过啦,等等。不论其出自何种目的,不论头顶学者教授精英多少桂冠,都脱不掉奴才之嫌。
奴隶和奴才只一字之差,这一字却是一堵墙、一条界限、一个原则。当然,奴隶的生活和奴才的生活也是截然不同两重天。这边是饥寒交迫茅屋不禁秋风凉,那边是纸醉金迷朱门难掩酒肉臭,物质利益的诱惑是巨大的,甚至超过肉骨头对狗的作用,它足以吸引一部人抛掉做人原则与尊严而纷纷爬过去当奴才,因此奴隶和奴才之隔又只一张纸的距离。
不过,中国历史上不乏不愿做奴才之人。这里的不愿做不是说那些想做没有资格做奴才的那些人,而指的是真正不想做的人。前段时间读了一本小说,主人公是一位玉器商人,他有着正常人所有的缺点,也有着正常人所有的软弱,但在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时候,却有着不同寻常的硬骨头,他不同侵略者同流合污,并郑重告诚圆滑多变的三女婿:宁做奴隶、不做奴才。
这是一句我们该奉为圭臬的金玉良言。做奴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虽有点逆来顺受味道,然不以谎言骗人,不以私利害人,面对自己不可战胜的力量,能忍则忍,能躲则躲,软弱中坚守着做人的底线,忍不了躲不过,大不了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本小说名叫《玉碎》,书中玉器商人就是一位玉碎的英雄。而奴才是不配享玉碎光荣的,一如他那最后当了汉奸而被处死的三女婿。
2008、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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