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本田车的女人

开本田车的女人

二便散文2025-11-02 09:40:02
开本田车的女人很飒。无聊时她会优雅地点燃一支烟,场面上也能豪爽地和男人碰上几杯。开本田车的女人不施脂粉,也不着华衣。开本田车的女人和我同一办公室,因为崇拜,单位的女同事不分年龄皆称她为“老郭”。老郭说
开本田车的女人很飒。无聊时她会优雅地点燃一支烟,场面上也能豪爽地和男人碰上几杯。开本田车的女人不施脂粉,也不着华衣。开本田车的女人和我同一办公室,因为崇拜,单位的女同事不分年龄皆称她为“老郭”。
老郭说她最早摸的“车”是一辆“拖拉机”,那年她还不到十四岁。老郭兄妹七人,三个哥哥各立门户,大姐考上了军医学校,二姐和小妹天资聪颖一直在校读书。老郭偏就天生一副“假小子”的模样,自然是安不下心来读圣贤书。老郭的父亲患有哮喘,做不得重活儿,母亲出身商人家庭不精农活儿,老郭就早早地辍了学帮着家里打点田地,五个人的责任田基本上靠老郭一人来打理。犁地,耙地,打落儿……十三、四岁的老郭是样样拿得起,放得下。
有年春耕,老郭的父亲恰好哮喘病犯,眼看别人家的田地已撒好了肥,可老郭家的肥还堆放在院儿门外,她有心喊几个哥哥来帮忙,又怕嫂子们不高兴,只得用架子车一车车地往田地里拉积肥。第二天实在撑不下去了,她只好去喊大哥来帮忙。大哥家有辆“拖拉机”,三两趟就能把老郭几天的活计全干完。可不巧大哥和嫂子刚好出门办事,只有一辆拖拉机停放在院门外。大哥没成家那会儿,老郭时常跟着他开着拖拉机去沙河拉沙挣钱的。对驾驶拖拉机的套路,老郭基本上通晓,可就是没有实践过,大哥说车不是女娃儿摸的。瞅着院子里的拖拉机,想想别人田地里撒好的肥,再想想嫂子的脸色,老郭鬼使神差地跳上了拖拉机,发动、挂档,拖拉机神奇地向前移动了……
老郭兴奋极了,她紧握方向盘,小心翼翼地把拖拉机开到了肥堆旁,连三赶四地装上满满一车的积肥,再发动,挂档……老郭沉稳地驾驶着拖拉机在乡邻们的啧啧声里把满满的一车肥拉到了村头的责任田。肥是到了地头,可那会老郭还不懂得如何倒车,只好跳上拖斗把肥卸在了地头,又喊了乡邻帮忙,这才把拖拉机头掉转过头开回了家。打那以后,老郭有事儿没事儿就捣腾大哥的拖拉机,三个月后,她出师了。第二年开春,老郭家里也买回了一辆拖拉机。
老郭十六岁那年,村上的媒婆就开始争着抢着往老郭家里跑。方圆几里的乡亲都晓得她做得一手好农活还会开拖拉机,有待娶的门户就都巴望着老郭的父母能点头答应这门亲事。可老郭的母亲却说闺女从小就出力受罪,这成人了就不能再看着她开拖拉机了。于是老郭的母亲托人给成了家的大姑娘捎信,要她回来商议家事。
几日后老郭的大姐回到了村里,老母亲躺在炕头上给大姑娘下了“死令”:一定要大姑娘给老郭在城里谋个事儿做。大姐说她没有文化到了城里能干啥?老娘就不愿意了,说要不是你妹妹下了学帮衬着家里,你爹跟你娘早累死了。就这样,老郭终于和她的拖拉机挥手作别。
老郭工作的地方是叶县的一个小盐厂。报到那天,厂领导给了张表格要她填,在“特长”栏里,老郭填上了“会开车”。老郭说她没有文化,要是再无一技之长,领导和工友们会看不起她的,再者她也是真心喜欢开车的,拖拉机也是车。说来也巧,老郭参加工作后的第二日,厂里新提回了二辆老“解放”。由于待闲的司机只有一人,于是厂领导把老郭叫到了办公室,说你不是会开车吗,那这辆“解放”你就先开着吧。当下老郭揣摩着都到这份上了,再说不会开那不等于说谎吗?别无选择老郭硬着头皮抓起了车钥匙。
晚上工友们全睡下了,厂院里静悄悄地,老郭握着钥匙来到大卡前打开了车门,她仔细查看了一下驾驶室,除了比拖拉机多个小房子外(拖拉机漏天驾驶),其余的装备和拖拉机没啥两样。深呼吸,发动、挂档、踩油门、起步……那辆老“解放”象几年前的拖拉机一样在老郭的手里向前方缓缓移动……第二天,老郭驾驶着“解放”拉着满满的一车盐水开始了她的征程,那一年老郭十七岁。老郭说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老郭还说有两件事儿是她一辈子也不会忘掉的。开解放的第二个月,她要往附近的小作坊送盐水,途中要经过一座石板桥,因为转弯儿时所选择的角度不够,“解放”车的后轮拐进了小河里,车头兀地翘在了半空中,老郭说她吓得浑身发软,直后悔自己逞强要开什么车。荒天野地的,行人稀少,老郭只得自己一点点儿地爬出了驾驶室上了岸。后来厂里来了两辆车才把她的那辆“解放”给拽上了岸。
还有次她跑长运,从漯河卸车返平的途中,路遇暴雪,雨刷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为了安全行驶,老郭只得摇下车窗,把头探出窗外盯着前方,一路冰天雪地地把车开回了盐厂。厂办领导和工友们全候在厂门口,见她安全归来,大家一片欢呼。老郭说那天她头上的冰雪烤了半天才完全融化。
二十二岁那年,机遇让老郭告别了她的老“解放”,老郭和我成了同事,这个时候的老郭开始开昌河面包,然后是桑塔纳,最后是福特。有回和领导外出,正好坐了老郭的车,老郭说手握方向盘她心里面特爽。我微笑着坐在老郭的背后,想象着如果有一天老郭不再开车了,她又会怎样。
二十八岁那年,老郭终于不开车了。老郭做了母亲。
今年老郭三十五岁,元旦三天的假期过后,老郭把一辆银色的本田雅阁开进了单位的大院。从拖拉机到本田,老郭终于有了自己的车。
开本田车的女人,祝福你的人生之路越走越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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