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陨落的犬王
1算来也有十几年了,那时的西沙河两岸还是一片未开化之地。一年四季,河沿两岸,大大小小的水泡子随处可见;芦苇丛生的沙沟中,引来各种飞禽在这里大快朵颐。那幅图景想想都让人迷醉:碧水蓝天丽日流云,细鱼游弋白
1算来也有十几年了,那时的西沙河两岸还是一片未开化之地。一年四季,河沿两岸,大大小小的水泡子随处可见;芦苇丛生的沙沟中,引来各种飞禽在这里大快朵颐。那幅图景想想都让人迷醉:碧水蓝天丽日流云,细鱼游弋白鹭翻飞。我们的村子就像一颗珍珠韫玉其间,粲然夺目。
那时候,村里家家养狗。我们家养的不多,父亲一直在等一个人,他的一个战友。从我幼年的时候起,父亲就一直试图教我读懂犬与狗的真正区别,因为在我的家乡,这两个意义无差别的词汇代表的内涵却是不同的。
父亲说,你见过真正的王者之气吗?那应该是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强者之气,自尊自信而又刚健不折。举个例子说吧,犬也求食,但永远不会像狗那样不顾生人垂首曳尾摇尾乞怜,也不会对着一堆粪便咽涎水。你更不会见到它因为哪只同类冲它龇牙作势便低下高傲的头颅摆尾称臣,在它的字典里战斗而死远远高于苟且存活的价值。
当时我一直感到怀疑,怀疑父亲的这种期待是否真的有可能存在。而今似乎窥见了些许端倪,我明白了那夹杂了或多或少主观因素的期待中其实也寄寓了父亲的某种寄托和希翼。只是作为一名普通的中学教师,可能从他当年脱下军装的一刻起,便意识到这种理想的碰触离自己是越来越遥远了,所以他的期待才更加深重。
2
终于,父亲心中的犬王到来了。
或许是过于期待,我们都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来看父亲的犬王。很遗憾,犬王并未因我们的怀疑而奋起,它先是在众人异样的目光里放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响屁,让我们大倒胃口。而后便一脸无赖相哀吟乞食。我们感到失望,唯独父亲始终一脸坚毅的自信。
当我们还在为犬王这个名字是否名不副实而犹疑时,犬王已经在父亲的规划中亦步亦趋成长起来了。它的变化不是很大,但已经可以看见一些可喜的改观。它的毛色原本灰暗无光绵软稀少,但现在逐渐细密起来,而且发出了油亮的光泽。更迷人的是它的耳朵,一看就是对招风耳,棱角分明,直挺劲拔。据说这是判断狗好坏的重要标志。
我们完全意识到父亲的先见之明,那则是在一个月以后。
一个月之后的犬王稚气未脱,但已经露出了些许狗——不,是犬的仪态了。可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不点,竟在我们家闹出了不小风波。
起因是母亲给犬王喂食。当时我们家还养着一只猫,按习惯说,猫狗分开喂养,互不干扰。但当时馋嘴的猫可能并未意识到这个外表羸弱、奶气十足的邻居有什么可怕之处。它在享用完自己那一份后就到邻居那去蹭嘴。谁知一向温和的邻居竟然瞬间发作。母亲闻声赶来拉和。就在这节骨眼上,恼羞成怒的犬王反口向母亲咬去。
这事在村里也引起了不少关注,因为狗护食是天性,但因此而袭击主人倒真的很少见。
那天母亲表情一直很阴郁。吃罢晚饭,母亲和父亲竟因为这事争执起来。
父亲尽量说服母亲这只是意外,或许在他看来犬王这样有胆量有魄力的举动恰恰从侧面印证了他的眼光也说不定呢。母亲则是一脸凝重:“真的,我在意的并不是它咬了我,它毕竟还小伤不了我,可正因为这样,它袭击猫咪时的那种残忍和血腥劲才更加让我毛骨悚然……”
最终,母亲还是没能说服父亲,因为我们兄妹三人自然是站在犬王的一边的,四比一。
3
这之后,犬王的名声一下子传开了,我们对他自然再也没半分轻视了。大家默认了这个称号,但这并不意味着犬王就是真正的犬中王者,挑战仍然来自四面八方。更多时候,出门面对高大雄壮于己的对手,它会鬃毛直立凶猛咆哮,想法脱身,但正如父亲所说,决不低头装怂。
要说成就,这绝对是父亲的功劳。
从犬王发出第一声咆哮开始,父亲便对犬王进行王者之气的专修训练。父亲从不赞成母亲把食物倒在食盆里那样的喂养方式,认为这是对犬王荣誉的一种玷辱。母亲自打上次的事后已经对犬王没什么好印象了,对父亲吹毛求疵的指摘根本不以为意,但父亲的努力却一直没有间断。他总喜欢喊一声犬王然后把生肉直接冲空中甩出去。犬王的确好样的,只见它敏捷地一跃而起凌空把肉接住,动作潇洒而高傲。
犬王很聪明,我们很喜欢,它也让我们在村中的小伙伴面前挣足了面子。试想,当别人家的狗狗冲到主人面前动辄摇尾献媚肉麻十分时,唯有犬王英姿飒飒不改本色,那真是一种荣耀。
可要说有什么不足,那就是犬王的眼神有时候让我感到害怕。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杞人忧天。我觉的他的目光沉得给我一种压力。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面对你,你不敢看他,因为你感觉他的眼睛里仿佛蕴藏着无限的深沉与诡诈,让人难以捉摸。
尤其在它看猫咪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明显。我甚至能感觉到从猫咪身上传递而出的自内而外的战栗。猫咪现在看到我们都会神经质地环顾一周后才敢靠近过来,要知道它可是从小就趴在我膝盖上长大的。犬王来了却改变了一切,这真让人无奈。
父亲从未打过犬王,犬王桀骜不驯的性格很对他的味道。但是偶尔遇到痛心的事情也会举起榔头吓唬一下,例如当猫咪被犬王追撵的无处藏身而凄苦哀嚎时,父亲会咒骂着把榔头高高举起。这是唯一让父亲气愤的地方——在他看来,一个真正的强者应该是自尊自爱的化身,而不是无原则的欺压弱小——更别说是屠戮了。
那个冬天,大雪过后,我们跟着父亲去抓野物。
野兔和松鸡是我们的主要猎捕对象。抓这两样动物对于人来说都比较棘手,一个善跑一个善飞。虽说大雪过后,兔子跑不快,松鸡也饿得飞不远了,但仅凭两只脚,我们仍然鞭长莫及。犬王第一次实战就表现不俗,一上午抓了一只松鸡两只野兔,完全够我们全家大吃一顿。
一般来说,普通的狗都有家畜的一种通病,灵性和野性不足。后者尤为严重,常导致它们见到野物也追,甚至已经按在爪底了却不知该干什么,一愣神就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但犬王不会,它全是快速封喉一招致命。在这一点上,犬王和一头狼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4
后来,母亲对犬王的印象也逐渐改观,她偶尔也会对犬王漂亮的毛色夸口称赞了。
快满一岁的犬王已经真正成长成为一个犬中猛士。它的双耳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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