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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开往的特快要到黄河时,她从中铺下来坐在临窗折叠凳上,不停地摇动扇子。空调车在暑期也难免闷热,午睡时的潮乎乎的被褥差点粘在身体上,窗外高大的绿树,带有朱红门脸的农舍,茂密无边的庄稼,穿黄马甲赤裸双
从上海开往的特快要到黄河时,她从中铺下来坐在临窗折叠凳上,不停地摇动扇子。空调车在暑期也难免闷热,午睡时的潮乎乎的被褥差点粘在身体上,窗外高大的绿树,带有朱红门脸的农舍,茂密无边的庄稼,穿黄马甲赤裸双臂的养路工,接连闪过,河对岸灰白色巨大的古人头像雕塑扑入视野,远望黄河就像一匹宽大暗黄的布带随意铺在碧绿无边的原野上,安详沉着,波光闪耀。瞬间列车驶上黄河大桥,她兴奋得站起,在兰州看到的黄河由于山体束缚河床较窄挣扎着波涛汹涌,到这里就像无拘无束闯入自由天地,河面舒展地静静地向东流去,浑浊的黄水类似泥汤,洋洋洒洒。波纹旋涡此伏彼起。上游好象张着拦截什么的网,烟波浩淼又茫然。宏伟壮观的景象转瞬而过,她又坐在凳上,打开手机,斟酌着怎么给他发一条短信。暑假里二人天天上网看着对话,遥远的距离反而更增加思念,盼望及早相逢。她每天想到他的时候,眼前浮现的总是初次相见时的样子,细高个,文质彬彬的,严肃发白的面孔,举手投足都是那么潇洒英俊,还有俩人第一次约会他带来幸福甜蜜的感觉…….
黄河水汪汪
思君心潮涨
浊水有清日
我情无尽时
她将即兴而作的短诗打在手机上发出去,想象着他看见以后将是什么模样。他的车是北京直达兰州的,早到半个小时,在车站等她。他现在做什么呢?
很快他的信息到手:即将到牡丹之城洛阳,随吟打油诗一首。一唱一合。
秦岭高云天
两情阻不断
只盼明朝日
执手相见欢
郑州火车站,停车十三分钟。旅客纷纷走出车厢,购物,纳凉,换换新鲜空气。站台布满了人。她穿这拖鞋跑下车,兰色塑料蓬顶透明,西斜的阳光火辣辣的,比车厢里还热,丝绸暗花无领短袖衫又贴在脊背上,她摇起扇子也不见凉风。售货亭前面有几个人挤着买雪糕,老乡穿着背心短裤翘着脚向女售货员递钱。她有些吃惊,小脸暗淡下来,不想吃雪糕了,转回身跑向东门,怕他看见。没成想他也坐这趟车返校,幸亏还不在同一节车厢。在校时她也极力避免与他联系,怕朋友多心。
第二天早晨,车过天水她就睡醒了。车内过道小灯闪着微弱的光,从车窗向外一望,山像黑色的剪影,小站灯光迷茫,一闪而过。她起来去趟厕所,就到洗漱间刷牙洗脸,轻轻化化妆。恋爱中的女孩最爱美,也最美。她对着镜子,觉得自己又消瘦些,苦夏。回到家里妈妈天天翻着英语做好吃的,每回都说,你吃得太少了。到上海小姨家,小姨拉着她的手,抚摸她的头,高兴得跟妈妈说,姐,咱女儿越来越漂亮,像董卿;她说,我才不象她,年龄差多大。小姨在电视台上班,姨夫是华天医院心外科医生,没孩子,家里很阔绰,视她为亲生女儿。小时候她最爱去的是小姨家,现在一切都变得陌生而又不习惯了,呆两天就神不守舍的,恨不得一下子回到兰州。
车厢灯光亮了。列车员掐着本夹,挨铺换票。她接过车票,就背起电脑,拉着皮箱,去门口等候。
一个三十多岁瘦瘦的男人站在那吸烟,袅袅的白烟漂浮着。她最讨厌烟味,捂着鼻子走向对面车门。瘦男嬉皮笑脸看着她搭讪道,露出烟熏的长牙:“还有半小时才能到兰州,忙啥。”
她拒绝同陌生人说话,背着脸面向窗外:晨曦中没有树木的黄土山崖,公路奔驰的汽车,沟谷中的农田,一一向后掠过。高耸的楼房出现了,兰州要到了。车门口的人拥挤起来,包裹皮箱罗列。车门打开吹进一股凉气,她头一个背着电脑,拎着皮箱走出来,蛋黄色短裙下两条细长光洁的腿竞走般摆动,楚楚动人。在潮水般涌向出站口的人群里她成为一朵浪花,累得额头冒汗也顾不得擦,怕老乡撵上。
晨光从高山后面辐射而来,天空一片蔚蓝。收票处铁栅栏上方闪着光亮,他贴在那站着高人半头,凝眸张望,被阳光晒得又红又黑刚毅的面孔更具有男子汉的魅力。她一眼就看见了他,快乐无比地招手;他也同时看见了她,冷峻的面孔绽放出幸福的笑容,感觉她娇嫩的小脸比假前又白皙红润一些,那五官单看哪一项也不算十分出色,紧凑地组合在这张脸上和谐地产生了琢磨不透的美丽,清清纯纯,淡淡柔柔,一切出于天然,没有一点让人惊艳的娇媚造作。
皮箱滑轮响着,她头一个闯出收票口。
他上前接过皮箱,摸模一下她那柔软散发这百合花的秀发,又替她擦下汗。出站的男男女女板不住看一眼,都挺羡慕。
她挽起他的胳膊,问:
“都晚点,你等急了吧?”
他一手拉着一只皮箱,肩上背着自己的电脑,说:
“我看你更急,第一个跑出来…….”
“早到一分钟,就多一分钟享受。”她愉快地说,想一下又把在郑州站台偶然碰见老乡吴家男的事情告诉了他。
马踏飞燕巨型铜雕屹立在兰州火车站广场中央位置。骏马凌空,轻捷如飞燕,矫捷的英姿,充满神奇的想象力;精美的造型,高超的制做技艺,无不令人叹为观止。由于他是根据本地出土文物扩大复制的,凝聚着古老厚重的历史感,更让人浮想联翩。出入火车站的游人都不免驻足观瞻。
他俩已经看过,还想去看看,摄影留念。一些游客都停在雕塑前,一边擦汗一边仔细观看。吴家男背着书包,穿着拖鞋、背心、短裤站在后面,仰脸瞅着骏马的头部,阳光照射下他的神情有些憔悴。
她首先看见了他,示意男友赶快回避。没等她话说出口,他已经热情地问道:
“吴家男你也是这趟车回来的,我的老同学沈雪茹不跟你去温州了吗?”
吴家男一直怕碰见他俩在一起,又偏偏在这碰上了,苦笑一下,说:
“沈雪茹到我家只住一宿就回东北了。我每次同她联系,回答始终四个字:断绝来往……”
她气愤看着同乡,大声说:
“人家一心一意去了,肯定是你家接待不周。”
老乡头一次听到她说这么尖刻的话,咬下嘴唇忍着,仍然不看她,面对高个说:
“曾可舒你可以问问沈雪茹。究竟是不是我的错,我说你们也不一定相信……”
吴家男转身走了,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光着脚趿拉着拖鞋,摇摇晃晃走着,奔向一路汽车站。
她望一眼他那孤独可怜巴巴的瘦削的背影,忽然想起他曾经追求过她,说什么你要是喜欢上别人我就像金岳霖那样。沈雪茹突然回走,断绝关系,会不会与这有关。她的情绪一下低沉到冰点,小脸也晴转多云,阴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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